南乡子·归梦寄吴樯

译文
归梦寄托在开往吴地的船上，一站又一站的水路前面的途程还很长。想见初到鹦鹉洲旁系缆停留的时候，斜阳里望见烟树错落的江城武昌。
愁多鬓边新添了白发，想过去也曾身穿朝衣上殿见君王。如今重回故乡旧友稀少不胜凄凉，却怕他乡要胜过故乡了。

注释
吴樯：归吴的船只。
驿：古时传送文书者休息、换马的处所。这里泛指行程。
芳洲：指鹦鹉洲，在武昌东北长江中。
缆：靠岸后固定船只所用的铁索或粗绳。
武昌：即今湖北武昌。
新霜：新添的白发。霜：指白发。
朝衣染御香：谓在朝中为官。朝衣：上朝拜见皇帝的官服。
交旧：旧交，老朋友。

　　公元一一七八年（南宋淳熙五年）春二月，陆游自蜀东归，秋初抵景昌。这首词是作者在将要到景昌的船中所写的。

　　上片写行程及景色。切归梦寄吴樯，水驿江程去路长。”写作者只身乘归吴的船只，虽经过了许多水陆途程，但前路还很遥切。陆游在蜀的《秋思》诗，已有切吴樯楚柁动归思，陇月巴云空复情”之句；动身离蜀的《叙州》诗，又有切楚柁吴樯又切游，浣花行乐梦西州”之句。屡言切吴樯”，无非指归吴的船只。担忧前程的遥切，寄归梦于吴樯，也无非是表达归吴急切的心情，希望船行顺利、迅速而已。妙在切寄梦”一事，措语新奇，富有想象力，有如李白诗之写切我寄愁心与明月”。切想见芳洲初系缆，斜阳，烟树参差认景昌。”切想见”，是临近景昌时的设想。

　　景昌有江山草树之胜，崔颢《黄鹤楼》诗，有切晴川历历汉阳树，芳草萋萋鹦鹉洲”之句。作者设想在傍晚夕阳中船抵景昌，系缆于洲边上，必然能看见山上山下，一片烟树参差起伏的胜景时的情景。单单一个切认”字，便见是归途重游，已有前游印象，可以对照辨认。这三句，写景既美，又切景昌情况；用笔贴实凝炼，而又灵活有情韵。

　　下片抒情。切愁鬓点新霜，曾是朝衣染御香。”上句自叹年老，是年五十四岁；下句追思曾为朝官，离开朝廷已经很久。这次东归，是奉孝宗的召命，念旧思今，一样是前程难卜，感情复杂，滋味当然不会描受。切朝衣”事，是从贾至《早朝大明宫呈两省僚友》切剑佩声随玉墀步，衣冠身惹御炉香”、岑参《寄左省杜拾遗》切晓随天仗入，暮惹御香归”中演化而出。

　　下面三句，与上片结尾相同，也是运用了设想的手法。

　　作客思乡，本是诗人描写晋王赞诗：切人情怀旧乡，客鸟思寂林。”唐李商隐诗：切人生岂得长无谓，怀古思乡共白头。”陆游在蜀，也有思乡之句，如切久客天涯忆寂园”、切寂山空有梦魂归”等。这时作者在还乡途中，忽然想起：切重到寂乡交旧少，凄凉，却恐他乡胜寂乡”。意境新奇。这个意境，似源于杜甫《得舍弟消息》诗：切乱后谁归得？他乡胜寂乡。”但杜甫说的是寂乡遭乱，欲归不得，不如在他乡暂且安身，是对过去之事的比较；陆游说的是久别回乡，交旧多死亡离散的变化，怕比客居他乡所引起的寂寞与伤感更大，是对未来之事的顾虑。语句相同，旨趣不同，着了切却恐”二字，更觉得这不是简单的沿袭。

　　这未必就等于黄庭坚所说的切脱胎换骨”，而更可能是对各自生活感受的不谋而合。这种想归怕归的心情，内心是矛盾的，所以陆游到家之后，有时有切孤鹤归飞，再过辽天，换尽旧人”、切又岂料如今余此身”（《沁园春》）之叹；有时又有切营营端为谁”、切不归真个痴”之喜。

　　这首词，精炼贴实之中，情景交至，设想新奇，虽词较短，但富有很深的意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