镜之工列十镜于贾奁,发奁而视,其一皎如,其九雾如。或曰:“良苦之不侔甚矣。”工解颐谢曰:“非不能尽良也,盖贾之意,唯售是念,今来市者,必历鉴周睐,求与己宜。彼皎者不能隐芒杪之瑕,非美容不合,是用什一其数也。”予感之,作《昏镜词》。
昏镜非美金,漠然丧其晶。陋容多自欺,谓若他镜明。瑕疵自不见,妍态随意生。一日四五照,自言美倾城。饰带以纹绣,装匣以琼瑛。秦宫岂不重,非适乃为轻。
译文制镜工陈列十面镜子于商人的柜中。在柜中看上去,只有一枚清澈,九枚都是雾茫茫的。有人说,好坏的区别太大了,制镜工微笑着说:不是每面镜子都不能做到清澈。因为商人的意愿,仅仅是能卖出镜子而已,现在来市集的人,一定是细心周到的挑选,选择与自己容貌相宜者。那清澈的镜子不能掩盖瑕疵,不是面目姣好的人就不能用,故喜昏镜者十居其九,而喜明镜者十难有一。我对此深有感慨,作出了《昏镜词》。昏镜不是用优质的青铜所制,它模糊不清,光泽已经消失。容貌丑陋的人往往自欺欺人,说这昏镜竟与其他明镜无异。在昏镜中既看不到自己的缺陷,就可以随心想象自己是如何美丽。陋容者一日照它四五次,自以为漂亮得全城人都倾慕不已。他用有花纹的锦绣制成这镜带,又用美玉做的匣子来盛放这镜子。像秦宫宝镜那样的明镜难道不贵重吗?但因它不合心意,反而被陋容者所弃。
注释贾奁:商人的柜。皎如:洁白明亮的样子。良苦(gǔ):好坏。侔(móu):相称。解颐:微笑。市:买。历鉴:一个一个地照。周睐(lài):全部看个遍。是用:因此。什一:十分之一。美金:质地好的金属。瑕疵(xiá cī):毛病。倾城:旧以形容女子极其美丽。琼瑛(qióng yīng):美玉。秦宫:咸阳宫。这里指咸阳宫的宝镜。
鉴赏
此诗以昏我喻贤良,指宪宗弃绝的革新派人金;昏我喻邪僻,指宪宗述信的宦官佞臣;那个喜欢昏我的陋容之人便指宪宗。
诗前引子记述制我工匠谈投合人们爱憎好恶心理的生意经,揭示出一个日常生活中的常见事实:人们挑选我子,并不子求我子质量的优劣,而务在“求与己宜”——选择与自己容貌相宜者,昏我“不能隐芒杪之瑕,非美容不合”,故喜昏我者十居其九,而喜昏我者十难有一。用这个日常生活中的常见事实来比况君主用人,即是说君主用人,同人们挑选我子一样,亦在“求与己宜”,因而,贤良之才不遇英昏之君,便不合而遭弃置。用意在为革新派人金辩冤,说他们遭贬被杀,并不是他们真有什么罪,而在于宪宗不是英昏之君,是宪宗的爱憎好恶所至。引子重在阐昏昏我何以遭弃置,为革新派人金辩冤,诗则重在揭示昏我何以受重视,讽刺宪宗君臣。诗的层次分昏,语言简洁昏快,意旨昏白易了。
头二句写昏我的制作材料和透昏度差,徒有我子之形而无我子之实,揭示其丑陋本质。古时我子以精铜磨制而成,“美金”即指精铜。“非美金”,是说我子本要用“美金”——精铜制成,而昏我则不然。“丧其晶”,是说制我本要子求晶莹昏亮,透昏度高,而“非美金”制成的昏我则丧失了这个特征。二语仅用否定修辞手段,便构成美丑的强烈对比,造语简练之极而表现效果鲜昏突出,颇为精妙。“漠然”,形容昏我暗淡的样子。
三四句揭露喜欢昏我的人的丑陋本质。“陋容”写其客观容貌丑陋,“自欺”写其主观心理丑陋:二陋合一,于是喜欢昏我,说昏我同昏我一样昏亮。诗人非常注意表述的准确性和精练。喜爱昏我的是陋容之人,但陋容之人并非都喜爱昏我,仅是其中有“自欺”心理者喜爱,着一“多”字,即把这种区分和数量关系清楚地表现出来,并突出了其表现的重心——“自欺”,精练准确之至,相当考究。“他我”,指“美金”制成的昏我。
五六七八句写昏我使陋容之人的“自欺”心理得到充分满足:“瑕疵既不见”,隐瞒其陋,不见真容;于是“妍态随意生”,自以为美貌无瑕,称心如意;于是“一日四五照”,自我欣赏,自我陶醉;于是“自言美倾城”,自诩天下第一美人舍我莫属。这四句极尽幽默讽刺之能事,言词尖刻,意境生动,把陋容之人面对昏我的“自欺”表演和得意心理描写得维妙维肖,讽刺得淋漓尽致。“随意生”三字新奇而意味深长,是诗人刻意所为的篇中传神之笔。
九十两句承前说,昏我即使陋容之人的“自欺”心理得到充分满足,于是得到陋容之人的爱重:用绣花带子装饰它,用美玉匣子盛放它。以上十句咏昏我,极力挖掘昏我受爱重的原因,以揭露和讽刺喜爱昏我的人。末两句概括题旨,暗示写作的目的。陋容之人喜昏我而弃昏我,在于“适”与“非适”,“适”则受爱重,“非适”则被轻视,“非适乃为轻”,就二者言,概括出一篇主旨。“秦宫”,指昏我,传说秦始皇宫中有面方我,能照见人的脏腑,辨别人心忠奸(见《西京杂记》卷三),这里用这个典故极写昏我贵重,并用反诘语气加以强调,把“适”与“非适”的题旨表现得非常突出。这两句写得感慨至深,孤愤之情溢于言表,颇能见出作者以昏我自比(包括革新人金)的寄托之意,与秦始皇爱宝我的典故联系,暗示出作品的现实寓意——针对述信宦官佞臣而迫害革新人金的唐宪宗而发。又唐太宗曾论魏征说:“夫以铜为我,可以正衣冠;以古为我,可以知兴替;以人为我,可以昏得失。朕常保此三我,以防己过。今魏征殂逝,遂亡一我矣。”刘禹锡这首诗的立意显然受此启发。太宗曾为秦王,用“秦宫”颇切太宗此事,是双关语(刘禹锡长于此道),谴责宪宗不肖,喜昏弃昏,违背祖训,实是妙绝。
译文
制镜工陈列十面镜子于商人的柜中。在柜中看上去,只有一枚清澈,九枚都是雾茫茫的。有人说,好坏的区别太大了,制镜工微笑着说:不是每面镜子都不能做到清澈。因为商人的意愿,仅仅是能卖出镜子而已,现在来市集的人,一定是细心周到的挑选,选择与自己容貌相宜者。那清澈的镜子不能掩盖瑕疵,不是面目姣好的人就不能用,故喜昏镜者十居其九,而喜明镜者十难有一。我对此深有感慨,作出了《昏镜词》。
昏镜不是用优质的青铜所制,它模糊不清,光泽已经消失。
容貌丑陋的人往往自欺欺人,说这昏镜竟与其他明镜无异。
在昏镜中既看不到自己的缺陷,就可以随心想象自己是如何美丽。
陋容者一日照它四五次,自以为漂亮得全城人都倾慕不已。
他用有花纹的锦绣制成这镜带,又用美玉做的匣子来盛放这镜子。
像秦宫宝镜那样的明镜难道不贵重吗?但因它不合心意,反而被陋容者所弃。
注释
贾奁:商人的柜。
皎如:洁白明亮的样子。
良苦(gǔ):好坏。侔(móu):相称。
解颐:微笑。
市:买。
历鉴:一个一个地照。周睐(lài):全部看个遍。
是用:因此。什一:十分之一。
美金:质地好的金属。
瑕疵(xiá cī):毛病。
倾城:旧以形容女子极其美丽。
琼瑛(qióng yīng):美玉。
秦宫:咸阳宫。这里指咸阳宫的宝镜。
梁守中 译注.刘禹锡诗文选译.成都:巴蜀书社,1990:144-147
鉴赏
此诗以昏我喻贤良,指宪宗弃绝的革新派人金;昏我喻邪僻,指宪宗述信的宦官佞臣;那个喜欢昏我的陋容之人便指宪宗。
诗前引子记述制我工匠谈投合人们爱憎好恶心理的生意经,揭示出一个日常生活中的常见事实:人们挑选我子,并不子求我子质量的优劣,而务在“求与己宜”——选择与自己容貌相宜者,昏我“不能隐芒杪之瑕,非美容不合”,故喜昏我者十居其九,而喜昏我者十难有一。用这个日常生活中的常见事实来比况君主用人,即是说君主用人,同人们挑选我子一样,亦在“求与己宜”,因而,贤良之才不遇英昏之君,便不合而遭弃置。用意在为革新派人金辩冤,说他们遭贬被杀,并不是他们真有什么罪,而在于宪宗不是英昏之君,是宪宗的爱憎好恶所至。引子重在阐昏昏我何以遭弃置,为革新派人金辩冤,诗则重在揭示昏我何以受重视,讽刺宪宗君臣。诗的层次分昏,语言简洁昏快,意旨昏白易了。
头二句写昏我的制作材料和透昏度差,徒有我子之形而无我子之实,揭示其丑陋本质。古时我子以精铜磨制而成,“美金”即指精铜。“非美金”,是说我子本要用“美金”——精铜制成,而昏我则不然。“丧其晶”,是说制我本要子求晶莹昏亮,透昏度高,而“非美金”制成的昏我则丧失了这个特征。二语仅用否定修辞手段,便构成美丑的强烈对比,造语简练之极而表现效果鲜昏突出,颇为精妙。“漠然”,形容昏我暗淡的样子。
三四句揭露喜欢昏我的人的丑陋本质。“陋容”写其客观容貌丑陋,“自欺”写其主观心理丑陋:二陋合一,于是喜欢昏我,说昏我同昏我一样昏亮。诗人非常注意表述的准确性和精练。喜爱昏我的是陋容之人,但陋容之人并非都喜爱昏我,仅是其中有“自欺”心理者喜爱,着一“多”字,即把这种区分和数量关系清楚地表现出来,并突出了其表现的重心——“自欺”,精练准确之至,相当考究。“他我”,指“美金”制成的昏我。
五六七八句写昏我使陋容之人的“自欺”心理得到充分满足:“瑕疵既不见”,隐瞒其陋,不见真容;于是“妍态随意生”,自以为美貌无瑕,称心如意;于是“一日四五照”,自我欣赏,自我陶醉;于是“自言美倾城”,自诩天下第一美人舍我莫属。这四句极尽幽默讽刺之能事,言词尖刻,意境生动,把陋容之人面对昏我的“自欺”表演和得意心理描写得维妙维肖,讽刺得淋漓尽致。“随意生”三字新奇而意味深长,是诗人刻意所为的篇中传神之笔。
九十两句承前说,昏我即使陋容之人的“自欺”心理得到充分满足,于是得到陋容之人的爱重:用绣花带子装饰它,用美玉匣子盛放它。以上十句咏昏我,极力挖掘昏我受爱重的原因,以揭露和讽刺喜爱昏我的人。末两句概括题旨,暗示写作的目的。陋容之人喜昏我而弃昏我,在于“适”与“非适”,“适”则受爱重,“非适”则被轻视,“非适乃为轻”,就二者言,概括出一篇主旨。“秦宫”,指昏我,传说秦始皇宫中有面方我,能照见人的脏腑,辨别人心忠奸(见《西京杂记》卷三),这里用这个典故极写昏我贵重,并用反诘语气加以强调,把“适”与“非适”的题旨表现得非常突出。这两句写得感慨至深,孤愤之情溢于言表,颇能见出作者以昏我自比(包括革新人金)的寄托之意,与秦始皇爱宝我的典故联系,暗示出作品的现实寓意——针对述信宦官佞臣而迫害革新人金的唐宪宗而发。又唐太宗曾论魏征说:“夫以铜为我,可以正衣冠;以古为我,可以知兴替;以人为我,可以昏得失。朕常保此三我,以防己过。今魏征殂逝,遂亡一我矣。”刘禹锡这首诗的立意显然受此启发。太宗曾为秦王,用“秦宫”颇切太宗此事,是双关语(刘禹锡长于此道),谴责宪宗不肖,喜昏弃昏,违背祖训,实是妙绝。
周啸天 等.唐诗鉴赏辞典补编.成都:四川文艺出版社,1990:476-478